番外04渴望拯救

番外04 渴望拯救

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个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尽最大的努力保持人格底线的普通音乐系女毕业生。

唯一的不同是,她有她的天赋和能力。她本该成功。

自我有记忆力以来,生活的圈子就不大,在一方孤儿院里,有比自己大上好几岁的哥哥姐姐,有比自己还小上一些的小屁孩。

要早早的起床,因为要快点去领早餐,不然没办法从哥哥姐姐那里抢到馒头的,有的馒头松松软软的,有的馒头有点硬硬的,还很冷。

我想要温热的软软的馒头。

吃完早餐后我们这些小孩子要帮院长奶奶跑腿,比如把针线和娃娃未成品给姐姐们送去,比如把螺丝帽钉子给哥哥们送去。

院长奶奶说这是为了我们能天天吃上松松软软的馒头。所以我们这些小家伙跑得更卖力了。偶尔会有些想来当志愿者的大姐姐大哥哥,他们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莫名感到心脏一阵阵刺痛。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渐渐的院长奶奶不答应他们进来了,只接受“善款”,偶尔来送旧娃娃旧衣服的人也被挡在外面,我好奇的看着那些明显有些掉色的娃娃裙,心中不禁猜想崭新的它该多么好看。我穿着会不会也很好看呢?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过去,直到有天有一群来自XX局的人到我们院来参观,听说可能会给我们拨救助金。我好奇的问哥哥姐姐们:“救助金是什么呢?”

“就是钱啊。”他们眼里闪着精光。

“钱有什么用呢?”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想要松松软软的馒头”

他们轰然大笑起来“哈哈。。有钱了不仅可以有馒头哦。。”

“那能有崭新的娃娃裙吗?”我闻言眼睛亮起来,一眨一眨的看着他们,迫切的希望得到回答,又怕她们不知道我说的娃娃裙“就是那种。。上面是这样的。。。下面的是这样的。。。”

我焦急的比划着,手无足措的站在她们面前,像一个被发现自己偷吃零食的调皮鬼。

“原来度琛想要娃娃裙啊!”一个女孩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声叫着,眼里闪着兴奋的亮光。

我藏在身后的手指不由纠缠着握的紧紧的,羞愧的低下头,哥哥他们告诉过我的,我们都是被遗弃的孩子,不该要求太多。

院长奶奶也说过,她尽她的努力让我们过得好了

但是我还是没有每次早餐都吃到松松软软的馒头。

稍微大一点的姐姐不屑的撇撇嘴对我们这些小家伙说:“你以为她会把钱用在我们身上吗?瞧那老太婆,穿的比我们好多了,我们每年只有四件而已。。她一个星期就换四件了!!”

我听着她刻薄的声音,悄悄皱了皱眉,隐约觉得她不该这样说收留我们的奶奶,但是又对奶奶朦脓的升起一股怒气。我很好的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姐姐满意的摸了摸我的头,捏了捏我乖巧的脸。“小孩子就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相信别人了,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是这样说的话,我不该相信你的话吧?大人就是矛盾。

但是我还是表现出一副认真听教的样子,因为在这个没有学校没有教育的地方,看谁不满只要有力气就可以揍那个人的。不懂事的孩子们,没有上过学,也不知道这拳头招呼的对象是个小妹妹还是个大男孩有什么区别。

我还记得,以前有个姐姐因为我在她说话的时候撇撇嘴,给了我一巴掌,让我感觉脑袋里一片混乱眼前迅速冒起了金星,紧接着就是**辣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心里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压得我想要大哭一场。。我的脸肿了好久,也有点青了。

从此之后我对自己的表情很小心,不能露出负面的表情,不能不满,会被打被骂,不能难过,会被嘲笑讥讽,不能生气,会被蹂躏踢打。也不能说错话,比如不能说哪个姐姐胖或者不好看,不能说自己的优点,不能说别人的缺点。

所以,我渐渐不爱说活,说话和表情对我来说,就是要找打。

另外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

不能打扮太漂亮,会被姐姐们欺负的。

我问为什么。她说:哥哥们喜欢你,姐姐们就会不喜欢你。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还是点点头应下来了。

思绪又回到了当下,我们要表演节目给嘉宾们看,展示我们院长对我们的培养,她们说唱歌就可以了,跳舞只能做出几个简单的动作,小孩组包括我只有五个女生,凭借着良好的人缘,大家都推举我当主唱。我微微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思考唱什么的问题。

想起在路边听过的一首歌,只有几个调调,也记不清具体的歌词了,只隐约记得几个词,我硬着头皮上去了,等我走到简易的小舞台上,发现身后的女孩们都躲在树旁吃吃的笑着,我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但是大家的目光已经集中到我身上,包括几个衣冠楚楚的叔叔阿姨。

我感觉脸上有点热心跳也开始大幅加快,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迅速在脑力开始东拼西凑几个词,还好平常会看看储物室里的基本破破烂烂的书,知道几个听起来很“文雅,书面化”的词。

我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唱下去,看到院长有些焦急的神色,我镇定了心神开始试探着编着调子唱了起来,凭借着对那段调子模糊的映像,我努力的改变嗓音的调子,无奈还没开始变声,简单的童音根本没有我听到曲子的那种味道。

唱完后下面的一个叔叔激动的鼓起掌大声说“你的嗓音很完美!你很有天赋。。可不可以到我们音乐小学来读书?我会照顾你的。”

我怔怔的看着他激动的神色,有些费解他在说什么,我还以为他要收养我,我还以为自己能有个“爸爸”了

我开始了音乐小学的生活,院里的孩子们还有哥哥姐姐们都很羡慕我,经常求着我要我教他们,有了他们的鼓励我学的更努力了,他们偶尔也跟着我学“哆啦咪发嗦啦西哆”这样的发音。

音乐小学的孩子们打扮的很好看,浅绿色的上衣,白色的上衣,黑色的帽子,红色的马甲。。。

让我眼花缭乱,我穿着灰色的衬衫,微微宽大的旧裤子,破了一个洞的熏黄色运动鞋,就像那种抽烟太多的叔叔牙齿的颜色。我与周围格格不入,孩子们好奇的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感觉羞红了脸,深深的自卑感压来,我感到喘不过气。

事实上,我的衬衫本来是黑色的,刚开始还有点大,是一个姐姐给我的,但是穿了四年了,现在正好大小,只是被洗掉色了,因为我很容易弄脏衣服,几乎一天洗一次,夏天单穿,春秋冬当打底的衣服。

运动鞋是一个哥哥捡废品的时候捡到的,因为是小女生穿的,他只好丢给我,只不过因为很脏我洗了很多次才穿,但是洗不掉那熏黄的颜色,反而随着时间愈加明显了。

度过了羞耻的小学音乐生活,我读完音乐初中就上了艺校,因为很难升音乐大学,我努力的半工半读,两顿吃个馒头,一天吃两个馒头,因为下午训练的东西太多,所以我小小的奢侈了一下,晚餐吃了一个馒头。

第一次考音乐大学,失败,理由唱功不够,我疯狂的开始读艺校里图书馆有限的免费书籍,想要提高唱功,不同的流派不同的唱法,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也不知道那种选择可以考上大学,我只好每个流派都接触,每个流派都努力的学习了解。

但是收效甚微,我只知道理论的知识,没有人领导我学习,我只好艰难的摸索着,尝试着控制自己的嗓子,高音,低音,沉下去,升起来,平稳的,高昂的。。。。

接连两次的失败上好心的叔叔都放弃了,他不再支持我的学费,我只好用自己打算买吉他的钱交学费,我一定要成功,我还会攒钱买到自己的吉他的。

最终,我成功了,我上了很不错的音乐大学,我还得到了奖学金,学费减免,但是和艺术沾边的东西都很费钱,我只好拼了命的工作,生病了也不敢去医院,不知道熬过多少个日日夜夜,工作学习工作学习工作学习。。。。麻木的度过一年多,我对梦想这个火热字眼消散了热情,失去了好心叔叔学费的支持,我才知道梦想的残酷。

我去酒吧驻唱过,当过乐队主唱,吉他手,为了当架子鼓手我还努力的学了一两个月的架子鼓,只不过随着我离开乐队两年,架子鼓忘得差不多了。

离开的理由就是醉酒客人的不老实,我的抗拒让我的老板觉得我很不识趣。

每个晚上我都辗转在一家又一家的酒吧,但是每次都会因为各种理由只能当短工收取微薄的工资,白天没有课的时候就去图书馆当清洁员,飞快的打扫干净后就躲在监视器死角看有关音乐的书籍。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么下去,继续这个我最爱的兼职工作,可惜被发现了,也是,纸包不住火的,我被疏离职守为由赶出去,分文未得到,白白工作一个月,九十个小时。

我开始觉得梦想很累很累,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甚至比普通的人还低人一等,孤儿院的哥哥姐姐们说得对,我们天生只适合黑色,我们是黑色的人

ZF和新闻报道的世界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不一样,我们是活在这个光耀迷离世界角落的阴暗角色。

我们被打上BLAK的标记,随即一辈子活在之下,当蜗牛,当乌龟,当蟑螂,当蚂蚁,当蝼蚁。。。。只是为了生存。

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从黑暗中被解救呢?

怎么会有勇气谈梦想二字呢?

我们对于父母来说都是多余的。

当我迫不得已找奶奶要两块钱买饭吃时,奶奶把我赶出了孤儿院,我最后看到的是哥哥姐姐们冷清平淡的眼神。

我有种突然被闪电击中的感觉,双膝都没有了力量几度要跪下来了,我支撑着自己倚在电灯下,望着天空觉得自己快要融化消失了,天黑了下来,我只能畏缩在小小的昏黄的灯光下,倦缩着等待末日降临。我无家可归,我无处可回,我无依无靠可能必死无疑。

第二天我睁开眼,神奇自己没被打击砸死的同时又背上今天一整天的生计问题。

我咬咬牙,我要坚持下去,为了生存,为了向命运证明我还没低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夜晚我蜷缩在公园长椅,依靠在马路边的墙上,旁边是一个断手断脚的乞丐正有气无力的向我伸出他的碗。

我愣愣的看着那个碗,突然伸手夺过来,放在自己面前,仰头狂笑起来,路人纷纷看向我,我头发乱乱的,穿的旧旧破破的衣服。

笑着笑着我透过朦脓的景象看清人们的表情,鄙夷而又惊奇,夹杂着些许怜悯。

我埋头嚎啕大哭起来,耳边有一声清脆的叮的一声,我惊愕的抬头看到碗里有一枚一块的硬币,我愣了愣,觉得心脏被狠狠的插了一刀,血淋淋的心脏却还在跳动。为什么。

我感觉哭都哭不出来,我猛地站起来,狠狠的踢翻了那个破碗,那个硬币,在路人惊讶的眼光中转身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快要痛的死去了。不是身体痛,不是心痛,是自尊痛,是灵魂痛。

我抚摸着公园的长椅留着泪,蜷缩着静静的睡去。夜晚的公园,好冷清好可怕。一片夜幕下,每个树丛都躲着一个呲牙咧嘴的恶魔,想着等我睡着来吞噬我撕咬我啃食我。

我突然觉得血液都冷了下来。

最后我终于落脚到一个偏僻的小租房里,有了个十几平方米的小租房,有吱呀吱呀响个不停的电扇,一个床,没了。

我却很满意,起码,不用直面黑暗了。我怕极了黑暗,里面隐藏着可怕的东西,他们会咬死我的身体腐坏我的灵魂,我会永世不得重生。

虽然我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黑暗。

就算置身在黑暗里,我也努力想变得美好,因为太诱人,太温暖,像小时候起早才能得到的美味早餐,松松软软的馒头。

那么我还能被拯救吗。

这个世界和我,还有的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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