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预感

云中郡街市一间不起眼的酒楼,和别的店铺一样,大门紧紧关着。

“看来,你早就盯上何玉忠了。”

慕容千羽抱臂倚在墙上,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酒楼正是他偷听何玉忠且被付焱一个弯刀使来的地方。

温棨山勾起唇角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命人把昏迷不醒的慕容千涵关在了牢房,拷上铁链。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四周都是高高的墙壁,只有一面墙上,开着一个小小的通风口,照进来一束黯淡的光。

慕容千涵跪在地上,手被从两边墙壁上钉着的沉重而冰凉的铁链死死锁住,双臂向上张开,因为昏迷不醒,头垂下来,身体前倾着,靠着铁链拉住,才没有倒在地上,长发落在胸前。

慕容千羽迈步朝他走去,蹲下身抓住他的手,却恍然看见那手腕被铁链勒的一道一道的红痕。

他将手指按在慕容千涵的手腕上,把了把脉,却感受到慕容千涵的脉象十分凌乱,气息虚弱,他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紧了一下。

“他已经很虚弱了。”慕容千羽站起来,看着温棨山道。

温棨山颔首淡淡瞥他一眼,说道:“你现在该关心的,应该是付焱和他背后的人。”

慕容千羽下意识把目光收回来,皱眉望着昏迷不醒的慕容千涵,薄唇颤动一下,终是没有说一个字,提上剑就离开了。

“咳咳咳……咳咳……”

慕容千羽刚一走,慕容千涵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震的他心口生疼,他喘息着,声音在寂静的牢里十分清晰,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臂,准备抚胸。

然而,伴随着一阵链条相互碰撞的清脆甚至有些刺耳的声音,慕容千涵的手臂被牢牢的拉扯住了,再也不能放下一寸。

他一惊,眼神仍是有些恍惚,费力的偏头看了看,只见那链条紧紧的锁在自己的手腕上,压的手腕生疼,凉意入心。

“你们……”

慕容千涵极力仰着头,看着带上面具的温棨山和陈澜,止不住的害怕恐惧和颤抖。

“你们……究竟……究竟是谁……?”

慕容千涵哑着嗓子,吃力的吐出几个字,神色恐惧的看着温棨山,声音都在发颤。

“怎么,不记得我了?”温棨山反问慕容千涵。

慕容千涵这辈子都忘不了在察县那种心被硬生生撕开了的疼,忘不了诡异的吹奏的玉笛声。

“兄长……”慕容千涵无力的呼唤:“兄长……”

“慕容千羽?”温棨山嗤笑一声,冷冷的道:“你还指望他来救你?”

慕容千涵没有说话,或者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觉心口沉闷的要窒息,伴随着余痛,几乎又要昏过去。

“你可真蠢,”温棨山抱臂嘲讽说:“可是他慕容千羽把你交给了我,然后刚走了。”

“不……”慕容千涵极力的摇头,他怎么会相信是慕容千羽把他推入虎口,“不是的……不是……”

“怎么,还不信?”温棨山冷哼一声,“信不信有你,反正你现在在我的手上,上次被扫了兴致,这次,”温棨山顿了顿,而后眼中狠厉直逼慕容千涵,“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慕容千涵浑身一颤,只觉血液凝滞,恐惧包裹着他整个人,薄唇轻颤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拼命的要求,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温棨山。

啪,啪,啪——”温棨山连拍了三下手,带着阵阵余音回荡,显得着这地牢十分空旷,他慢悠悠的转身,看向陈澜,示意了她一下。

陈澜看出了他眼中的狠意,但又不由得看着跪在地上,带着祈求神色的慕容千涵,有些犹疑。

但她不敢说话,怕慕容千涵听出她的声音,只是复杂难为的看向温棨山,轻轻摇头。

“我说了,”温棨山很快就面色一沉,“这回,别再扫我的兴致。”

陈澜又垂下头,不去看慕容千涵,同时也防止他认出自己,而后终于抬手,将玉笛缓缓放在唇边。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音调缓慢悠长,仔细听来却又十分诡异的玉笛声渐渐开始响起。

慕容千涵的诛心毒又开始发作了!

疼!疼!疼!

慕容千涵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在飘着,胸膛似乎在被一剑一剑的刺穿,剑拔出来,又刺进去,再拔出来,而后再刺进去,来回贯穿他的心口,一遍一遍,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嗯……啊……”慕容千涵忍不住的喊了出来,叫声都响的清清楚楚,在沉寂的地牢里,带着阵阵回声,并且异常清晰。

温棨山微微颔首,看着痛苦的慕容千涵,挑起唇角轻笑一声,“怎么样?”他甚至有些兴奋的问:“这种感觉?诛心毒可真是个好东西。”

“诛心……诛心毒……?”

慕容千涵极力忍着疼痛,一瞬间脑袋就懵了,诛心毒?他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温棨山瞥他一眼,见他痛苦的脸上带着不解和难以置信。

慕容千涵神情恍惚,每当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可是强烈的疼痛感让他再一次清醒,他挣扎着,链条被他扯的直直绷住,清脆而又刺耳的声音不停的响。

温棨山突然掐住慕容千涵的脖子,逼着他抬起头来看自己,冰凉的手让慕容千涵不仅打了个寒噤。

“诛心毒,”温棨山俯在慕容千涵耳边,唇齿中都带着阵阵阴风,“这玉笛催动的,正是你体内的诛心毒,怎么样,生不如死的感觉。”

“啊…………”面对温棨山的问题,慕容千涵仅仅是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声音,再说不出来一个字,也再也不能说出来一个字,他眼睛紧闭,细密的汗珠缓缓从额上留下来,染湿了一片长发。

温棨山冷哼一声,不去看他,可眼里那中带着狠意的笑意却不减半分,他微微侧头,似乎是沉醉于这对于他来说美妙而又悦耳的玉笛之声,倾耳欣赏着。

慕容千涵想抬手捂住胸口,可是手腕被铁链紧紧锁住,他不住的拉扯,可惜丝毫挣脱不开,手腕被扯的生疼,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圈红红的印子,并且引的一阵凌乱而又清脆的链条碰撞颤动的声音。

他不明白,李易清明明说这是巫术,怎么可能会是诛心毒,可是剧烈的疼痛感不禁占据了他的身体,也侵入他的大脑,他不能再思考一刻了。

忽然,他猛的呕出一口鲜血来,几滴溅在白色衣襟,尤为明显刺眼。

陈澜立刻停住,把玉笛放下来,手一抖,向上前扶住慕容千涵,可却又止住了动作。

终于,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可是胸口沉闷的却让他喘不过气来,虽比不上刚才的疼痛感,但却也仍然是让他不住的颤抖,汗水不停的流,几丝头发粘在脸上,衣领也都是湿的。

“怎么停了?”温棨山立刻有些不悦,他沉声问道。

陈澜忧心的看看慕容千涵,然后不语。

“阁主。”

正当温棨山准备质问陈澜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禀报。

陈澜瞬间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慕容千涵,可是不料却正撞上他通红恍惚的眼眶,陈澜一怔,连忙低下头,转过身不再去看。

“把他带到牢房里。”温棨山冷声道。

随后便有两个人解开死死锁住慕容千涵手腕的铁链,慕容千涵浑身无力,瞬间瘫倒了下来,昏迷不醒。

二人把他抬到牢房里,关了铁栏门,上了锁,慕容千涵倚着墙角紧闭双眼已经没有知觉。

“什么事?”温棨山透着铁栏瞥一眼慕容千涵,见他昏过去,便问道。

“回禀阁主,”那人回答说:“慕容蹇已经令金樽前往云中郡调查了,您……”

他犹豫的看了看慕容千涵,收了声。

而温棨山自然直到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把慕容千涵尽快送回去,免得惹上麻烦,可是好不容易碰上他出宫,温棨山哪里会轻易放了他。

“他还有用,”温棨山颔首道:“上次送给了金樽一份大礼,那么这次,就把这大礼送给慕容蹇。”

“送给慕容蹇?”那人疑惑的看向温棨山,不明所以。

温棨山不语,只是唇边又浮起了若有若无的冷笑。

皇宫内,慕容蹇勃然大怒,桌案被他一脚踢翻,上面书简洒落一地。

金樽和邓云川跪在地上,龙颜大怒,都不敢开口。

慕容蹇一听到慕容千涵失踪的消息,就立即把邓云川召回来,拿他问罪。

“陛下,”邓云川犹豫半晌,趴在叩首说道:“微臣没有照看好太子殿下,臣,以死谢罪。”

“你是该死,”慕容蹇站起来,十指紧紧攥成拳头,“你罪该万死!”

邓云川俯首在地,不敢说话,也无法辩解,因为他清楚,这原本就是他的错,他将慕容千涵一个人留在了东间田场。

“邓云川朕告诉你,”慕容蹇指着邓云川,手臂都在颤抖,怒吼道:“如果涵儿出了什么事的话,朕,朕诛你九族!”

邓云川猛的一怔,他抬首看着慕容蹇,见他额上青筋暴起,怒气涨的脸通红,说话时咬牙切齿唾沫横飞。

“臣……”邓云川无话可说,他只得一直叩首,不敢起身。

“陛下,”金樽终于道:“请陛下息怒。”

慕容蹇一甩龙袖,重新坐到椅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金樽!”

“臣在。”

“涵儿失踪一事,究竟有没有消息?”

“回陛下,”向慕容蹇拱手一礼,可随即就面露难色,“恕臣无能,暂时还没有线索。”

“你——!”慕容蹇大声呵斥,虽是怒意冲天,可是心却一直悬着,慌慌不安。

一方面慕容千涵失踪生死未卜,而另一方面,上次刘敬之贪污一案,就有人盯上了慕容千涵,现在看来,难道真有人想对他的太子动手了吗!

“陛下,”金樽立即叩首,“臣向陛下保证,臣一定会把太子殿下平安带回宫,如若不能,臣提头来见陛下。”

慕容蹇狠厉的眼神直逼金樽,“听着,若是你不能把涵儿给朕找回来,朕就把你,”慕容蹇又眼睛瞪向邓云川,“和邓云川,一块处死!”

“臣,谨遵陛下旨意。”

“来人,”慕容蹇大喝一声,“把邓云川给朕压入刑部牢房,若是涵儿三日内还没有回来,”慕容蹇故意托长了音调,具有威慑力的怒意的声音在大殿中荡然响起:“就给朕斩了他!”

“是,陛下。”

语毕,立刻就有侍卫上前把邓云川拖走,而邓云川只觉五雷轰顶,虽是无言以辩,可也忍不住发颤的沉下一口气。

“陛下。”金樽犹疑的看向慕容蹇,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前去云中郡彻查何玉忠圈地一事的时候,刚出城相对行驶过的那辆马车。

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马车里一晃而过的一袭白衣和半张冷郁的脸。

“怎么了。”慕容蹇看着金樽,见他欲言又止,就压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

“陛下,臣……”金樽面色复杂的抬首望一眼慕容蹇,可很快又收回目光,把头地下去,因为对于这件事,他还不确定。

“说!”慕容蹇已然没有了耐心,呵斥道。

金樽见慕容蹇正在气头上,不敢不答,于是便缓缓说道:“臣前几日去往云中郡调查何玉忠圈地一事的时候,似乎碰巧看见了太子殿下,不过……”金樽微微停顿一下,而后犹豫的又说:“臣并不确定。”

“云中郡?”慕容蹇眉头一皱,他清楚慕容千涵出宫了两日,可没想到他竟然去了云中郡,可是在那个时候,他跑去云中郡又是去做什么。

“怎么回事?”慕容蹇丝毫不理会金樽方才所说的“不确定”三个字,直接追问道。

“臣……”金樽低声回答:“臣去往云中郡是,与一辆马车向驶而过,车内好像坐着太子殿下……”

“然后呢?”

金樽更是皱着眉,面色凝重,“车内还有一个人。”

“是谁?”

金樽握紧手指,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吐出四个字:“慕容千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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