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坚定信念

郑芝龙心思缜密,自己的儿子毕竟年轻,有些想法现在还不适合直接告诉郑森,想要把高衡扣下这件事情,在整个福建水师内部,只有他和军师冯澄世以及自己的亲兄弟郑芝虎、郑芝豹和郑鸿逵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绝密信息。

不过,在派出去跟着高衡和郑森游历的人马之中,几乎所有的军官都是郑芝龙的亲信,郑芝龙当然没有明着给他们下命令,说要把高衡扣在这里,而是跟他们说,一定要保护好高衡的安全,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将高衡带回福州,若是不能在福州再次见到高衡,所有军官和家人皆斩。

这可是郑芝龙的杀招,也是郑芝龙得以完全掌控福建水师的关键,这些水师官兵原本都是海盗,他们能形成一个强有力的群体就是因为郑芝龙对他们本人和家族的掌控所致。

不管他们迁移到哪里,郑芝龙都会将他们和家属一起打包带走,有点类似于当年毛文龙的东江军,家属和军队紧密联系在一起。

像是这些亲信军官的家属,全都在福州城内,都在郑芝龙的掌控下。只要你忠心耿耿,肯定是安然无事,否则,就要掂量一下一家老小的性命了。

此次高衡去南直隶,郑芝龙派出十余艘战舰在海面上跟随,以便有情况随时从水路接应,也是起到对高衡船队的监视作用,高衡的人一分为二,五艘船和水师的军官留下,在郑芝龙的军营中培训水战技能。

剩下五艘船跟郑芝龙派出的护卫舰队一起,从福州出发,沿着东南沿海一路北上,可以选择停靠在吴淞口,也可以停靠在扬州海港,以为海上接应。

而陆路方面,高衡的四百卫队,加上郑芝龙派出的一千精锐,一起从福州出发,沿官道北上进入南直隶。

郑芝龙为了尽显地主之谊,也是为了解除高衡的心理防御,特地以福建总兵的名义写了通关文书,让快马报告沿途的城池,并且还给了他们通关文牒,方便高衡去南直隶。当然,这么多东西,肯定还没有郑森刷脸好使,毕竟作为福建水师的少帅,郑森在闽浙一带还是可以横着走的,即便到了南直隶,朝廷正是用兵之际,也不会为难他们。

跟郑芝龙辞别之后,一行人便从福州出发,沿着浙江北上南直隶。

从福州出发,如果是沿着官道一路骑马疾行的话,大概也就数天时间就能到。但是他们有步兵也有马兵,行军速度不可能太快,又不是八百里加急,而且是抱着一种游历的心态。高衡也有意放慢一些速度,让水师的军官们能有充分的时间在郑芝龙那里训练。

高衡已经猜到了郑芝龙的用意,当然安排好了对策,水师的训练不是短期就能形成,至少需要三五个月时间,在三五个月之内,郑芝龙肯定会倾囊相授,不会对自己的军官们怎么样。高衡已经秘密跟军官们交代过了,等到学成之后,找个机会立刻驾船脱离,如果福建水师敢追击,那就还击,而自己这边不用他们担心,他自己有办法脱离。

所以高衡给自己的任务就是跟郑森一起在南直隶游历一番,花上几个月的时间,要知道,郑森其实是一把双刃剑。郑芝龙觉得让郑森陪着自己可以让自己放松警惕,可殊不知,郑森可是郑芝龙的长子,未来郑家军的接班人,自己这四百人可不是吃素的,关键时候就只好委屈郑森当一回人质了,但高衡希望两家不要走到这一步。

一千多人如果集中在一起,目标太大了,而且会引起官兵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所有北上的士兵都换上了便装,郑芝龙给他们配备了一些马车,可以将盔甲物资放在马车上,真遇到什么情况,再穿戴也不迟。

同时,一千多人分兵行动,在各个军官的带领下,用通关文牒前往沿途各城,先做好准备工作。如此一来,目标也不大,各地的官员也好接受一些。

高衡的第一站就是浙江沿海地区,这里曾经是戚继光的抗倭前线,高衡参观了不少当年戚继光抗倭留下的历史遗迹,正好台州府毗邻的金华府就是当年戚继光征兵的地方,高衡便提出要去义乌看一看。

一行人来到义乌县,只见这里的民生凋敝,跟沿海地区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郑森派人提前通知的缘故,义乌的县令带着一些县衙的公人来迎接他们,但跟其他城池不同的是,除了这些官员和公人之外,没有多少百姓前来。

郑森虽然是福建水师的少将军,是客兵,但不管怎么样,级别放在那里。郑芝龙作为总兵,郑森又在南京国子监求学过,所以回到军中之后,郑芝龙便跟南京兵部备案,给郑森谋到了游击将军的位置,水师游击虽然听起来不高,但也是四品武将,明末重文轻武不假,但现在这个时代,有兵的军头才是大爷,所以郑森的名号还是很响的。

县太爷虽是文官,也不得不出城迎接,别说是义乌县的县令,就是府城的知府也不敢怠慢,毕竟现在可不是那个文官说了算的时候了。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县令前来见礼,郑森并没有直接说明高衡的身份,在大明的土地上,高衡充其量就是个安南的土司,跟明朝的文官武将不是一个体系,凡事都由郑森出面就可以了。

“下官参见郑将军。”县令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贪官,有的县县令白白胖胖的,义乌的县令却是精瘦,脸上还有岁月蹉跎的痕迹,看来应该是个比较勤勉的官员。

若是在原来,县太爷是不用参见武将的,也不需要对武人这么客气,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县令也不得不屈尊。郑森立刻上前道:“王县令辛苦了,此次本将只是路过,叨扰一两天,还请县令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将军能来小县,是小县的福气,城内我已经安排了宴席,还请将军入座。”说完,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森一行人便跟着王县令入城,经过谈话,高衡已经了解到这个王县令就是本地人士,在崇祯十年升任县令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在这个位置上,没有动过。从此人的表象来看,应该是一个清流官员,这样的官员不跑不送,在明末这个时代,是没什么机会升迁的。

在街道上,高衡发现了一些不同于别处的景象,虽然他们穿着便装,但是士兵们毕竟训练有素,一群人走在大街上,又跟县令在一起,百姓们一看就知道是官家的人,但是这里的百姓对他们并没有友好的眼神,而是一个个警惕地看着他们,甚至有的人目光中还带着愤怒的情绪,这倒是让高衡有些不明所以。

宴席之上,高衡见摆上来的菜肴都比较简单,基本上就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这个王县令应该算是比较清廉的官员。

王县令起身,带着歉意道:“实在是抱歉,郑将军,本县条件有限,现在国家危难之际,没有多余的物资和钱财,所以这饭食也就简陋了些,还请将军莫怪。”

郑森本是正直的人,立刻抱拳道:“无妨,这些已经很好了,行军打仗的时候,饿了就啃干粮,渴了就喝凉水,这一顿饭,已经比前线将士的伙食要好很多了。”

高衡插言道:“县令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当下,高衡便将在街上的看到的情景给说了一下。

王县令立刻问郑森道:“这位是?”

郑森立即道:“哦,这位是泉州水师的高副将。”他打了个哈哈,隐去了高衡的身份,只说他是福建水师下面分队的一个副将。

王县令连忙拱手道:“原来是高副将,幸会幸会。”王县令对郑森这一群人很是客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作为一个县的父母官,他最大的责任就是保境安民。但是浙江当地的卫所兵肯定是不堪用的,他们平日里训练时间很少,实际上就是军户,大部分时间都是从事农业或者手工业,没什么战斗力。

真要是打仗了,还是要靠朝廷的野战军团,目前,南京朝廷最能打的几个野战军团就是江北四镇的陆军和福建浙江一带的水师,王县令交好这些军头,万一将来有用得到的时候,还能引为奥援,总之,跟他们处好关系肯定是不错的。

听完高衡的问题,王县令叹了口气,解释道:“哎,高将军有所不知,下官也是本地人,对这里的民情太了解了,这里的民众对官兵可没有任何好感。”

高衡有些奇怪,“义乌难道不是戚家军的兵源地吗?”作为后世的军官,高衡对戚家军肯定有所了解,但是跟大多数人一样,只知道戚继光和戚家军的大名和各种辉煌战绩,但是对戚家军的结局,很多人就不知道了。

王县令道:“将军可知道蓟州兵变和浑河之战?”

郑森连忙反应过来,浑河之战距离现在时间不是太遥远,他倒是知道,但是蓟州兵变也只在父亲的谈话中听过只言片语,郑芝龙也不是特别了解,或者说,蓟州兵变是大明军队中讳莫如深的事情。

王县令立刻将这两件事情做了解释,原来,戚家军讨饷不成,竟然在蓟州被自己人伏杀,戚家军从此一蹶不振,二十多年后在浑河一战中,被后金兵消灭,全军覆没。戚家军起源于义乌,为了保卫国家,不远万里前去辽东和高丽征战,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义乌全县,哪家没有戚家军的将士,他们的父辈、祖辈就这么被朝廷坑了,义乌的民众怎么可能对明军有好感。

高衡还是第一次听说蓟州兵变的事情,朝廷竟然如此对待这些铁血将士,简直匪夷所思。

他一拳砸在桌案上,连桌上的酒杯都被打翻,黄酒撒了一地,“哼,这样的朝廷,如何能让三军用命?怪不得流贼建虏势大,忠臣良将被埋没,反而是军阀军头冒尖,腐朽!”

“高将军,高将军,万万不能如此说啊。”王县令脸色大变,他哪里知道高衡竟然这么敢讲,这要是放在以前,被锦衣卫把这些话听去了,那就是个死罪,更不要说他还是福建水师的将领,连郑芝龙也会受到牵连。

现在是明廷灭亡,锦衣卫作鸟兽散,所以那种恐怖的氛围才缓解了不少,可高衡这么说还是把王县令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阻止。

郑森也扭头道:“高将军,过了。”

高衡是共和国的军人,自然跟古人的想法不一样,如此腐朽的朝廷,行将就木,怪不得革命志士们要反帝反封建,朝廷如此,可见一斑。这样的局面,必须用更加先进的理念和制度来进行改变,满清误我华夏三百年,若是不能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他高衡来到大明又有什么意义。

此刻,高衡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不管是腐朽的明廷,还是残暴的清军,亦或是蝗虫一般的流贼,都是横在民众头上的大山,压得百姓们喘不过气来,泱泱华夏,千年文明,决不能就这么葬送在这些人的手上。

高衡不禁握紧了拳头,郑森和王县令只道是高衡对戚家军的遭遇愤愤不平,才说出了这样的话。甚至王县令心中还有些高兴,如今武将的德性他太了解了,像是高衡这么有正义感的年轻将军可不多,当下更是增添了几分好感。

郑森连忙举杯敬酒,众人这才把这件事情给揭过。临行之前,王县令还准备了不少土特产给郑森等人,郑森却执意留下五千两白银的会票,算是他给义乌民众的一点心意。高衡自然也不甘落后,留下了随部队携带的一些黄金,王县令感恩戴德,目送他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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