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黄雀在后

朱树皮听了,她太贪心,不知道命运的馈赠暗中都标好了价格。

朱绾青蛊惑利用朱树皮是真,可是朱树皮心怀不轨也是真。

有的时候,是非之事,真是难以说清。

苏逢春顿了顿,见朱树皮不断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于是她直起身子来想要帮助朱树皮顺气,但是苏逢春刚有动作就又被朱树皮拉住了。

一行清泪从朱树皮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如果说刚苏醒的朱树皮还有些震惊已经难以接受,这会儿自己的五脏六腑如同被搅打过一般,朱树皮纵是个傻子这会儿也明白自己命不久矣。

她拉着苏逢春不愿意撒手,明明身上的疼痛如同巨石碾压着她,又似身在烈火之下炙烤着,便是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叫嚣着从朱树皮的体内喷洒出来。

“噗。”

朱树皮呕出一口血来,这次是喷射式的,直接喷溅到了苏逢春的脸上,血液已经有些发黑,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道。

就连苏逢春都始料未及,朱树皮这一口血实在是太突然了,甚至还是温热的。

“你...”苏逢春急了,“你快躺下,别用力。”朱树皮原本就是油尽灯枯之兆,平时简单的动作都能要了朱树皮的性命,更不要说,“你也不好激动,有什么慢慢说。”

朱树皮愣愣地看着自己喷出来的一口血,沉默了半晌,然后蓦然的笑了出来。

只是那笑已经没有力气,带着一股深沉的无力和绝望的自嘲。

一口血随着这声笑又流了出来,白痴红丝,烛火在呼啸的夜风之下如同索命的恶魔,连带着呜呜的风声都如同焦急的催命之音。

她缓缓的看向苏逢春,这会儿朱树皮已经不怎么灵敏了,就连眼珠的转动都显得那么难。可是灯火映照下,朱树皮的双眼却亮的惊人,火光随着风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那双眼睛也是如此忽明忽暗。

朱树皮的相貌并不出众,至少在朱家几个姑娘家中只能算是平平,可是这会儿朱树皮在苏逢春的眼中几乎生出了一股子狂妄的生命力,乌黑的发,苍白的脸,和那双绝望的眼,以及那微微勾起的唇角。

似乎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午夜下奔跑的鬼魅。

就算见过了生离死别,见多了人的离去,苏逢春还是不免被朱树皮这周身的一股子气度所震撼,她形容不出来,大抵是一种诡异至极的情境。

纵使十几年之后,苏逢春对于这一幕还是难以忘怀。

朱树皮紧紧的拉住苏逢春,好像溺水之人拼命挣扎,最后却只能抓住一直葳蕤处的一颗无力的稻草,没有办法拯救性命,却承载了求生之人最后的努力,“月见...月...”

苏逢春握住朱树皮的手,给予她最后的温暖,她点点头,“朱月见是么。”

提到这个名字,朱树皮又是一阵泪簌簌落下,她张开唇瓣,极力的想要说出来接下来的话语。

可是出来的只有痛苦的呜咽。

苏逢春拉着朱树皮的手,连忙说,“你不要激动,慢慢说。”

“能说的。”

朱树皮一张嘴,又是一口血哇了出来,然后就是成股成股的往下淌,仿佛朱树皮体内的血都要被流淌个干净。

苏逢春拿了帕子,小心翼翼地给朱树皮撷去了血迹。

一张素白的帕子,很快就被朱树皮的血染成了血红色,刺人双目。

“你别着急,会好的。”尽管大家心知肚明,可是苏逢春还是选择安慰朱树皮,哪怕这话在朱树皮不断吐出来的鲜血之中,有些滑稽。

朱树皮摇摇头,倔强地抬起头来,“请...代我。”

“抱歉。”

朱树皮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这样一句话,她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一下子就松了下去。她重重的跌回到床上,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床头悬挂着的水晶灯。

水晶灯里的火光一闪一闪,但是在疾风的吹促下不断地扇动,且有愈来愈烈之势。

她双眼半睁着,已经连完全抬眸的力气都没有了。

鹤顶红是烈毒,这会想必已经是最后的弥留之际。

苏逢春心中焦急,看朱树皮这个状态,朱家大爷再不带人过来,可就赶不上告别了。刚这样想就听到门口发出了一阵喧闹哭咽之声,撕裂的哭声在苏逢春的耳畔炸开,也让她的心一紧。

是朱家大爷带着朱树皮的母亲过来了。

苏逢春刚站起身来,便看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扑了过来,一下子跪到了床边,然后是痛哭声,“我的孩儿啊!”

朱树皮的娘窦氏捧着朱树皮的脸,泪和血混在了一起,从母女俩相依的面颊上流淌下来。

屋子里已经满是血腥之气,又有这样放肆的哭声,惹得众人都忍不住侧目流泪,就连一向坚强的朱家大爷都忍不住抬袖抹泪。

“苏姑娘。”朱家大爷抬手给苏逢春拱手行礼,声音透着浓厚的疲倦,“有劳了。”

“我没做什么。”苏逢春摇摇头,双眸含泪,“树皮小姐从前身体不错...”说到这里苏逢春却说不下去了,抽了抽鼻子,“抱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此毒发的如此迅速,若是年纪大些的可能进程还要慢些。

“苏姑娘这是什么话,朱某读书不多,却也知道鹤顶红这毒的猛烈,别说是苏姑娘,只怕是华佗在世都难医,苏姑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为树皮这样操劳,实在辛苦。”

哭声还在继续,剧烈的哭声惹得苏逢春的心一下一下跳的厉害。

“苏姑娘快去歇息吧。”朱家大爷抹抹泪,说道,“已是下半夜,实在是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苏逢春低下头,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不过朱树皮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好好的跟她的母亲道个别。

母女之间,定有千言万语要说,苏逢春的确不便在此待着了。

况且不知是因为熬的时间太久,还是因为短时间内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冲击,苏逢春这会儿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不说,心脏跳的也厉害。

咚咚咚的,苏逢春扶了一下胸口,想着自己真的是要赶快去休息了。

一会儿再熬下去,可是要出问题的。

苏逢春踏出房门,想着王隰和还在偏房等着自己,便摇摇晃晃的往偏房去,哭声还在苏逢春的耳畔不断地回响,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心,在踏进偏房房门的一瞬间,苏逢春却被门槛绊了一下,原本苏逢春这会儿脚步就有些虚浮,这样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往前跌了过去。

“逢春!”似乎是王从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逢春心里想着自己实在是昏了头了,竟然都产生了幻觉。

可是苏逢春没有摔倒,却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松墨香染在苏逢春鼻尖,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逢春。”王从钰的面孔在苏逢春的面前突然放大,如玉的公子在月光下仿佛渡上了银霜,好似谪仙。

嗯...也有可能是苏逢春已经累到老眼昏花了。

王从钰紧紧的抱着苏逢春,生怕自己一松手苏逢春就倒在了地上,他眉毛微蹙,脸上全是疼惜之情,同时心里暗暗责怪朱家实在是太不会办事,竟然让身为客人的苏逢春忙到这个时候。

当然,因为时间太晚找不到郎中这个原因就被王从钰刻意得忽略掉了。

“累不累?”王从钰温柔的声音在苏逢春耳边响起,原本周身的疲倦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释放的地方。

“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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