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长子

“为求圣城解围,祂的天使一夜杀了十八万五千人。”——《洛嘉之书》</P>

佩图拉博很难说他现在从洛嘉·奥瑞利安身上感受到的是什么。</P>

当然,这个状态他并非完全无法描述,甚至在某一种意义上,这曾经是他所熟悉的感触,是他曾经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意念。他曾凭借着这种态度,祈愿他人的给予,或者说,隐晦而无形的索求。</P>

那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这种满溢着过度的自信和不安的感情,他度过了那个需要将这种情感强加于别人头顶的阶段,也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这种情绪的客体。</P>

当然了,回顾之前的每一位兄弟,他们身上都各自有一种独特的骄傲,即使需要追求别人的认可,那个被以荷鲁斯为代表的基因原体们追在身后的人,通常也仅仅是帝皇而已。</P>

但他,佩图拉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因原体,这似乎不该是他的任务。</P>

是的,他可以承认自己感受到的是什么了。</P>

看着洛嘉·奥瑞利安向他伸出的手,佩图拉博只觉得压力缠身。</P>

他没有立刻握住奥瑞利安柔软的手掌,而是先做出好他的声明。</P>guwo.org 风云小说网

“考虑到这一切都已经存在,奥瑞利安,”他的目光扫向他自己的雕塑,接着划过阴云密布的灰色天空,再落在周围的钢铁森林之上,“这座钢铁的城池已经建立,整颗星球的人都用神来称呼我……看来事到如今,我再来辩解我是不是神,似乎并不包含足够的意义。”</P>

铁之主说,转而直视怀真言者的眼睛。</P>

“我们要对事实保持诚实,我想。”佩图拉博说,“在这一点上,我们能达成共识吗?”</P>

“毫无疑问,我的兄弟。”洛嘉回答,固执地继续伸着他的手。</P>

佩图拉博短暂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掌,继而放开,走到洛嘉身旁,俯瞰下方层层分级的钢铁之都。仅从艺术风格而言,他对此地实际上抱有欣赏,如果他们不信仰“钢铁与工匠之神”就更好了。</P>

“丹提欧克,”佩图拉博说,“我相信你知道,这颗星球的信仰发生转变的起源。我不准备指责你,但我确实想要听一听你在报告中一笔带过的故事。”</P>

战争铁匠迟疑了一刻,取下他的头盔,露出一张白发苍苍的衰老面容。洛嘉立刻看向钢铁巨像旁边的老者像。</P>

除去如今的丹提欧克相较塑像的形象更为衰老之外,二者没有任何区别。</P>

“战争铁匠都是你的圣徒?”洛嘉心中似乎产生了一些自己的猜测。</P>

“听完我今天要说的话,我们再来讨论这些问题,好吗?”佩图拉博无可奈何地说。“丹提欧克。”</P>

战争铁匠开口,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并不悦耳,但胜在有力和沉稳:“是,大人。</P>

“在之前的战役中,我因为一次异形科技导致的意外,错误地返回了两千年前的银河系。而在寻找回归远征舰队的方法的过程中,我曾经路过此地,那时它的名字仍然叫孟菲斯。</P>

“当地的科技虽然发达,但人文演进则处在人类文明发展的早期阶段,我和我的同伴因此被误认为神明。我们曾经试图纠正他们,告诉他们,我们不过是大远征中的两个士兵,但我们无论如何辩解,都只能获得失败的成果。在辩论这一方面,我们没有继承基因之父的天赋。”</P>

“最后,佩图拉博大人在他们口中毫无根据地变成了钢铁与工匠之神。为避免情况继续向着我们所预料不到的方向进展,我们两个只能放弃辩论,尽快离开。”</P>

他带着他的铠甲慢慢地鞠躬,“这就是当年发生的一切,大人。”</P>

在说完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是稍有抖动,苍白的鬓角变得有些潮湿。他很快把头盔颤抖着戴了回去,重新藏在他那一身保命的铁壳子里。</P>

“这是祂——”</P>

“这是他跨越了时间的启迪,和编织命运的体现。你会这么说,我猜。”佩图拉博娴熟地找出对应的说辞。</P>

在当年的奥林匹亚上,他尚未那么成名之前,铁之主没少参加当地的辩论盛会。他甚至给本地的神教送上过《驳教徒》的抨击文章,并理所当然地获得了《驳“驳教徒”》等等系列反击。</P>

总而言之,最后奥林匹亚的神教覆灭了。</P>

洛嘉微笑着补充道:“祂派天使保护各族各国,使者常见父的面。”</P>

佩图拉博回以对等的微笑,转而对他的战争铁匠说:“巴拉巴斯,你可以先离开了。去我的办公室等我吧,我等一会儿过来。”</P>

战争铁匠的头盔艰难地点了点头:“是。”</P>

在丹提欧克的身影从虚拟的回忆世界中消失后,佩图拉博接着和莫尔斯默默地对视。</P>

工匠摊开双手,哼了一声:“不需要我就让我离开吗?好,我也在你的办公室里等你。”</P>

现在,偌大的空间中,只剩兄弟二人。</P>

“伱和我们的其他兄弟谈论过你的信仰吗,奥瑞利安?”</P>

“没有人赞同我,罗格·多恩直接地批评我,荷鲁斯试着暗示我,说我走错了路……只有你。”洛嘉回答,金肤上的光泽似也暗去半分。“只有你没有指责我。”</P>

佩图拉博笑了。</P>

“可我们的确不是人类之躯,洛嘉。我们与人类,乃至阿斯塔特与人类,彼此之间的差距,都远比我们与他们外貌的相似性来的大得多。我们生而拥有超凡的体魄,异乎寻常的智力,以及与生俱来的知识。对事实保持诚实,我们是基因原体。”</P>

“我们生而具有职责。”洛嘉尽力在高兴之余保持庄重。</P>

“我很小就发现了这一点,那时候的我一直在想,我一定来自一个相较于我现在所处的狭隘的世界更高的地方,我一定天生被某一个存在,一个无比崇高而伟大的存在,赋予了天赋的意义、率领人民的职责,以及贯彻理想的未来,并以此为傲。”</P>

洛嘉专注地倾听,眼睛温顺地注视着铁之主。</P>

“但那时,有人直接地反驳了我,向我提出了挑战。他肯定了我的天赋,肯定我并非常人。但紧随其后,他质问我,假如我没有这些天赋,假如我生而与凡人拥有着一样的身体,我还有什么资格蔑视凡人?我还有什么资格,自诩为一个不同凡响的存在?我的确不是凡人,可这真的意味着,我高于凡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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