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8章 当不是人子所为

这首乐府,自然是谁都会。

在大汉,提到北方,皆用曹贼代替,那是政治的正确性,更何况此时是在皇宫里。

可偏偏张夏侯氏的本姓就是夏侯,只要一有人提起这种话题,就会让她觉得很是有些尴尬。

所以这就是张夏侯氏为什么平日宁愿呆在自己的府里,也不愿意出来的原因。

只是自己的女儿如今这种情况,又让她放心不下,不得不出来看看。

皇太后为了皇后,良苦用心,她也是知晓的。

这个宴会,也就只有锦城里几个最尊贵的妇人,没有他人参与。

张夏侯氏为了女儿,当下也不推辞,便站了起来,说道:“那妾身就献丑了。”

“快背来听听。”

吴皇太后本想着也就是让人背出来听一下,没想到张夏侯氏一开口便是咏唱乐府。

而且这诗开头便极是高亢,先长叹,然后以远古时代开篇,青天,开国茫然,四万八千岁等字眼,让人心生悠然之心的同时,又不禁自有一股豪迈之情。

张星彩先前一直在关注冯永,自然也是知道这半篇残文的。

当时她第一次看到此文断残处,比黄月英的反应还要大,当场就恨不得插翅飞到汉中,掐着冯土鳖的脖子,逼着他写出下半篇来。

这等雄文,当真是心存高远之人方才能写出来。她又是自视不输男儿之人,当然是对此文极为欣赏。

后来因为身子日见沉重,她的心思大部放到了养胎上边,这才渐渐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此时这篇文章竟然被他写完了?

这般想着,张星彩的注意力也不禁被吸引过来一些。

张夏侯氏自年少时就被张飞掳去,从北到南,见过无数风雨,娘家在北边,自己人在蜀中。

想起自己如若是要西归,如今看来不正是要走那蜀道?

所以她对这篇文章所表达的西归之感,感触比谁都深。

感情溶进了文里,咏唱起来,自是更能打动人心。

当下越唱越激昂,当唱到“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时,那悠悠长叹之声,袅袅不绝,眼中差点就掉下泪来。

倒是张星彩听到下面那一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时,眉头挑了挑,不禁暗暗想到,此句倒是似在说自家大人当年在长坂桥单人匹马喝退曹贼一般。

张夏侯氏一直注意女儿的神态,看到女儿有了反应,当下也顾不得再感怀自己的身世,又是再卖力地咏唱下去。到了那一句“不如早还家”时,反而是没了感伤。

“妙啊,妙啊……”

张夏侯氏咏完后,过了好久,皇太后这才长叹一声,“此等雄文,老身虽是妇人,亦不得不为之倾倒。皇后你觉得呢?”

张星彩终于开了口,点头说道,“世间罕见。想当初妾初听到此文时,不过是一篇残文,深恨不能知全文,没想到此时却是能一了心愿。”

“咦?还有这等故事?这文,怎的你们都知道,就老身我不知?究竟是谁写的?”

皇太后惊奇地问道。

“皇太后容禀,”张夏侯氏此时心情大好,便主动开了口,“此文是一个叫冯永的小郎君所定。”

虽然与那冯永只见过一面,但当时那小郎君说起“乞骸骨”,可是让她连失了仪态的,想起这事,张夏侯氏脸上笑意更浓。

“冯永?”

吴皇太后想了一下,“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便是做出了八牛犁的那个……”

看着皇太后想不起来,黄月英提醒了一下。

“噫!竟然是他,不正是那个被人说成是巧言……少年英雄的那个?”

吴皇太后一抚掌,笑着说了一句。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在场的几人都露出会意的笑意,就连皇后的嘴角都是微微一翘。

巧言令色冯郎君之名,虽然不算好听,但放在那小子身上,却别有一番意味。

原因无他,当时那廖公渊开了此名号的先河,然后别有心思的人都在大肆宣扬冯永巧言令色之名。

哪知没过多久,此子就连连做出几件大事出来,直接就让那些人不得不闭上了嘴。

如今那冯永俨然已是大汉第一少年郎君,反观那廖公渊,却是全家被流放汶山,成了笑柄人物。

世间之事,反转至此。

所以如今巧言令色冯郎君这个名号,不再是贬低之语,反而是被用来嘲讽那些当初宣扬此名号之人,有眼不识真英雄。

可以想像,只要冯永名声越响,那些人就会越抬不起头,所以这个名号,也会越来越深入人心。

皇太后看到众人神色,当下首先忍不住哈哈一笑,“失言了失言了,听说此子小小年纪,就为朝廷做出不少事情。没想到文采竟也如此了得。”

“太后有所不知,此子不但能做雄文,亦能做言妇人心思之文。”

张夏侯氏看到女儿嘴角翘起,当下大受鼓舞。

心里暗暗想道,女儿一直就有让四娘嫁与那冯郎君的心思,只是让那关姬得了先机,深以为憾。与其让她一直沉浸伤痛,还不如让她多动些心思,这样就没空再去想那些伤心事。

旁边的黄月英一听张夏侯氏说出这话,心里一惊。

刚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作为关姬的半个阿母,她自然是更希望关姬能嫁与冯永。

于是两个阿母,各为了自家的女儿,各耍起了心机。

“莫不成他还作了其他文章?”

皇太后问道。

“正是。”

张夏侯氏点头,心想反正四娘如今也取了字,谈婚论嫁,正当其时。

就算是嫁那冯郎君有些难度,但未必没有机会。成了的话,四娘正好有个好归宿。若是不成,此事也能勾起三娘的心思,让她不必整日哀痛,左右不亏。

“只不过,也不知这冯郎君是喜好作残文还是怎的,此文又是只写了开头。”

“这冯郎君,倒是有趣,还有这等嗜好。”

皇太后听了这话,越发地感兴趣,说道,“有了前一篇美玉在前,想来这一篇不会让人失望。”

黄月英听到这里,心下只得暗暗叹气。

这个阿姊,早知道就不与她说这个事了,如今,当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不过还好,自己没有把马谡的猜想说与她听,不然此事就当真是一团乱糊。

“太后且听。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太后你说,这几句,是不是女儿家年幼时的童趣?”

皇太后还没说什么,倒是张星彩神情一怔,竟是破例开口问道,“下面呢?”

张夏侯氏无奈地笑了笑,“就此几句。”

“这么短?”

张星彩脱口而出。

“当是有下文的,只是那冯郎君没念。”

“这冯永……”

张星彩面露出有些恼怒之色,“怎又是这般?写文不写完,把人吊得七上八下,当不是人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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