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决意

常大望着眼前的慕容正,愣愣的出神,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小小的少年为何能披道袍,有模有样的,像一个修行多年的道士。

年纪也就十岁左右,即使从小就出家,那也应该只是一个道童才对,可他穿着一件道袍……除非他辈分很高,刚刚他说奉家师之命,难道此人是玄贞道长弟子?想毕,常大问道:“尊师可是玄贞道长?”

“正是!”

得到慕容正这样的回答,常大颇为吃惊:“失敬啊,小兄弟小小年纪,却能拜入玄贞道长门下,得道长真传,真是令人惊叹。”

“常大哥过誉了。”慕容正说道:“家师命在下在此恭候诸位,但天门山的规矩还是要守的,烦请各位交出身上所携兵器,待诸位下山时必原物奉还。”

“有劳了。”常大等人所携兵器不多,尽数交给门口的道士。

慕容正又转头看下张士信:“这位大哥应该和常大哥不是一路人吧?”

张士信尴尬的笑了笑:“我与常兄弟在路上相识,一见如故,一见如故。”

常大原本对张士信就不甚喜欢,总觉得此人心怀不轨。再加上在密林中刺杀波蓝台之时,还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放冷箭,这种行为更令人不齿,听张士信这么说,扭过头,冷冷的哼一下。

慕容正看在眼里,便对张士信道:“劳烦尊驾也交出身上兵器吧。”

张士信笑了笑,回头吩咐属下交出兵器,正待向前一步进入崇阳宫去,不料慕容正突然横出手将他拦住。

“小兄弟,这是何意?”张士信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容正:“兵器可都交上去了。”

慕容正收回手抱在身前,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都交了,可你的呢?”

“这下是读书人,身上哪儿来的兵器。”

慕容正不说话,依旧直勾勾的望着张士信,眼神中笑意渐去,渐生冷淡,说道:“里边的那些道士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张士信面色僵硬,目光闪烁,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事了,轻轻拍着额头:“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确实是忘了,小兄弟真是好眼力啊。”

说着掀开下摆,从靴子中掏出一柄短剑递给慕容正。慕容正却如若无物一般,只是任由跟前的道士将短剑接过去,而他则依旧望着张士信。

张士信假笑道:“小兄弟,在下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兵器了。”

慕容正道:“阁下是读书人吗?”

“是啊,如假包换!”

“是么?”慕容正戏谑道:“读书人身上怎么会带着蒙汗药呢?”

玄贞道长教慕容正道法和武艺,而沈剑安则不时向慕容正说一些江湖上的诡异伎俩,虽然张士信隐藏的很好,可是身上却带着淡淡的蒙汗药的气息,这一点,瞒不过慕容正的鼻子。

张士信脸色骤变:“此乃在下私人之物,不能交出。”

“那么,请回吧。”慕容正没有多说话,转身面对常大:“常大哥,请。”

听慕容正让常大进去,张士信转念之间便做了决定,沉声道:“我交!”

常大停下脚步,对张士信多看了两眼,转眼之间便能当机立断,此人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张士信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慕容正。慕容正伸手接过,问道:“你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经常失眠,睡不着觉。”

慕容正将药拿在手中,嗤笑道:“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害人之心也是不可有啊!”

张士信原本粗黑的面孔涨的通红,竟没想到慕容正这般不讲情面:“你……”

“崇阳宫中的几位师兄能替阁下治好失眠之症,实在不行,家师也算是岐黄能手,不妨让家师替你瞧一瞧。”

提起玄贞道长,张士信陡然间想到此地是崇阳宫而非别处,玄真道长作为武林名宿,地位超然,一旦与崇阳宫交恶,那么便在武林之中无法立足。于是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假笑道:“那就有劳了。”

说完便大步想崇阳宫内走去。

常大身边的文泰歪着头吐了口唾沫:“小人!”

张士信这人让常大从心里感到讨厌,竟然带着蒙汗药这种东西!不过,转头就看见慕容正顺手将那瓶迷药藏在自己袍袖中,这让常大看得瞠目结舌。

慕容正刚领着常大等人进了山门,便见那个少女朝这边走来。常大愣了片刻,和文泰交换了一下眼神。

“小道士,我正在找你!”少女走到慕容正跟前,看见慕容正身边的常大等人。因为在密林中常大等人都是蒙着面,此时又换了装束,所以少女并未将他们与林中的刺客联系在一起。想到要说的话不方便被外人知道,便拉着慕容正的手向一旁走去。

“姑娘,姑娘”慕容正瞧这少女紧紧拉着他的手,不由得有些窘迫:“男女授受不亲啊。”

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拉着陌生男子的手,也不由得面色一红,原本清秀白净的脸上,顿时如桃红一般。沉默了片刻,便问道:“小道长,你能告诉我,那个老道士和我爹说了什么吗?”

慕容正想了想:“不能。”

“为什么呀。”少女奇怪的问道:“你当时在场呀。”

“那也不能说。我师父和你爹谈话的时候,没有让你在场,说明有些事不能让你知道,所以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你……”少女有些气急,沉思片刻便问道:“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告诉我老道长和我爹说了什么?”

慕容正笑了,这小姑娘倒是聪明,还想着贿赂自己。于是摇摇头:“我是出家人,怎么能动贪念。不行不行。”

少女盯了慕容正好一会儿:“你这小道士,好大的脾气。我这般低三下四的问你,你竟然还敢拒绝我?”说着抬起腿来,伸手从靴子中掏出一把匕首来。

慕容正往后跳了一步,我去,不是吧,软的不行来硬的:“你想干嘛?还有,你怎么把刀带进来的?”

“门口的道士又没搜。”少女将匕首拿在手中:“这是我父亲送我的金错刀,价值千金,我拿这个和你换,怎么样?”

“换什么?”

“换他们谈话的内容。”

这把金错刀确是一把好刀,单看刀柄与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和通体材质变质,价值非凡。来到这个世界,慕容正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价值高的东西。想了想,慕容正还是摇摇头:“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他们说了什么。”

“为什么?”

慕容正仰着头望着天空,然后低下头来,一脸的无奈:“因为我忘了他们说什么了。”

少女一阵气结,恨恨的将金错刀重新插到靴子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转回头来,瞪了慕容正一眼,就此离去。

慕容正伸手摸了摸自己鼻子,这小姑娘好大的脾气,走到常大跟前,继续为他们带路。

常大明知故问:“小兄弟,这道观中怎么还有女童?”

“今天午间,山上来了贵客,说是从北方来的,这是那位贵客之女。”说起贵客,慕容这边抬头又看了看常大,看不出是多少年纪,长得高高壮壮的,须发较为茂密。浓眉大眼的说不出好看,甚至有些丑,就是那种能把小孩吓哭那种。这样的人也会是贵客?

“哦。”常大点了点头:“那这一路上也够辛苦的,我从淮西过来,路上也不是特别太平,到处都是流民和聚众的强盗。北方就更乱了。”

“嗯。”慕容正也点了点头:“朝廷不好,老百姓就过不下去啊”

常大惊异的看了一眼慕容正:“小兄弟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地,着实不简单啊。”

“哪里哪里,我才没这样的见识呢,常听师父和师兄他们说起。朝廷残暴,百姓民不聊生。各地造反起事层出不穷。更有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祸害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常大立在原处若有所思,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慕容正忽然对常大很感兴趣,问道:“常大哥,你是做什么的?”

常大神神秘秘的说:“我是反贼!”说完便笑了出来。本以为慕容正会露出惊讶的神情,却不想慕容正不为所动,常大有些尴尬:“小兄弟,你不怕我是反贼吗?”

倒不是慕容正习以为常,而是因为他非常清楚历史的发展走向。眼下混迹于緑林道上的有几个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有什么好怕的,师兄常说现在敢造反的大多是些英雄好汉,而且师父还说了,元廷残暴不仁,离覆灭不远了……”

“真的?”常大惊声道:“道长真这么说过?”

慕容正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压着声音小声说道:“小声点,这些话说不得,说不得。”

常大见慕容正如此,心中更是确信了几分,回头看了看文泰等人,眼神有些复杂。

由于天色已晚,常大和张士信等人未能见到玄贞道长,便在崇阳宫中住下来,等天亮之后就去拜见。月上中天,文泰被常大叫去,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常大哥,你找我?”

“坐吧。”

沉思了良久,常大开口道:“小泰,你说我们这次来刺杀波蓝台是对还是错?”

“不知道。”文泰回答的很干脆:“常大哥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觉得你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如果我想离开山寨呢?”

文泰一愣:“离开?”

“对,离开!”常大说道:“你也知道,我原本只是个种地的,地里边没有收成,官府又逼的紧,我便投靠了大当家的,以为快意恩仇的日子就是我这样的汉子该有的。今天听那少年一番话,我才明白,做强盗的不算是英雄。我骗那少年说我是反贼,现在想来我连个反贼都不如!”

文泰听了常大的话,沉思了好久:“常大哥,如果你不嫌弃,小弟愿意跟着你。”

“你想好了?”

“小弟本就看不惯大当家的,大家都穷苦人,聚在一起只为了活下去,若是劫富济贫也就罢了,大当家的却让人拦路抢劫,入宅为盗,更有甚者,残害手无寸铁的百姓。自常大哥你上山以来,恪守道义,对穷苦百姓秋毫无犯,大当家的反而多有怪罪。如今常大哥打算离开山寨,那么小弟时刻追随。”

“好!”常大拍着文泰肩膀:“某家一定带你搏个出人头地……”正说间,忽听的房梁上传来响动,常大面色一变:“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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